当有一天，你已自给自足，一个人也开心

唱着歌前行

【给过去的自己】昨日之日不可留。

　　
　　时常，你会想起那些几乎在生活中消失的人。他们不再出现在你的行程表和日记中；每次换了一部新的手机，你总会迟疑要不要删除他们的电话号码：你记得再清楚不过，可是很久没拨。他们就像是很久没有收信的电子邮件账号，提醒你过去的消息：你那么热衷舞台剧和独立乐团；你以前常逛的是书店不是诚品；你和一个笔友通信，讨论到在中国念社会学的可能性。
　　
　　时光的确有任意门，就在你打开了通讯软件的信息记录，又或是在广播里听到了那时你一听就哭，一哭就停不了的单曲；那一年的那一个，为了敏感和热情而哭的少女，又站在你的面前，打量你有没有过得比当初期许的好。
　　
　　于是你想起了彼时挥霍无度的快乐，像是夏天第一个赤脚的人。要去见他的路上，你总是不肯好好走路，非要用奔跑的姿态。见到他的表情，永远像是刚刚上完体育课，一脸阳光的热。
　　
　　你从小就好强，只有他让你觉得自己好小。他会摸你的头，说你长个子不长心。你的眼睛闭起来。因为没有视觉的人，触觉才会特别敏感。他走到哪里都会在后面空出一只手等你。你忙不迭跟上去，握紧了一句承诺。
　　
　　写信，写诗，写一本又一本的日记。说着离不开对方的话语，无法想象没有对方以前和以后的日子。离开的时候，却可能连一声招呼都没打。或者手段极度残忍。
　　
　　他在电话里面艰难地说不适合；你再也找不到这一个人；他看你的表情不带表情；你的冬天永夜来了。
　　
　　昨日之日不可留。
　　
　　后来，你还是孜孜矻矻地活着，诚恳地去爱，答谢每一个爱你的人。但是你也不确定的发现了，爱情能是人生的全部，其实是你有过的荣幸。因为，你再也不是会走到对方面前，扬起头来说请你爱我的那个、对自己值得的对待深信不移的人。你用微笑表达沮丧、伤心和失望，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安慰。他不能一直陪你，至少，还有自尊保护你。
　　
　　然后你才知道，怀念的是以前的自己。那个要不就欢天喜地，要不就胡思乱想的她。那个开心起来就笑到直不起腰，担心起来就在对方面前放心痛哭流涕的她。
　　
　　你想告诉她，你很想她。也想问她，是不是还住在你的身体里面。
　　
　　会不会生气，这些年来，你把她藏了太久，让她如此的寂寞。
　　
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【给现在的自己】一个人也开心
　　
　　2013年，你谈恋爱了吗？
　　
　　这个问题，每年生日的时候，你都会问来年的自己。你知道会交更多的朋友，安排一场旅行，也有可能辞掉工作去写一篇很长的日记。可是就谈恋爱这件事情，你一点都没有把握。它只能成为你的愿望，不会是你的计划。
　　
　　没能谈恋爱的原因很多。其中之一就是你太了解自己。过了25岁之后，你开始知道会对什么食物过敏；喝什么酒会让你隔天后悔不已；以及，什么样的男人会让你失去自己。所以你懂得了小心回避，尽量不去险境。
　　
　　你不想受伤，因为知道自己对爱情的抵抗力很好，免疫力很差。很难爱上一个人，一爱上了就要花很久才能回到一个人。爱情最可怕的后座力，就是来自于习惯。一开始分开，你走在路上会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里；以前你的手放在另外一个人手里。然后你不记得去过的餐厅；因为以前你跟好另外一个人就好，什么路名都不用记。每个礼拜五、周末，别人摩拳擦掌，你拼命检查手机。你不知道要去哪里跟谁出去。走出公司门口，风很大，车流很多。你连要到哪一个地铁站出口都没把握。
　　
　　还好，你单身的越久，就会认识一群和你一样的朋友。你们已经过30岁了，还是像个小孩。在公司灰头土脸了一天，平常晚上约出来抱怨。不小心喝醉，隔天苦笑一整天。每个周末自动集合聚会，到以前你觉得很贵的餐厅吃饭。有人爱上一个人，有人爱过的人结婚，有人失去一个人；你们从城市的另一边赶来。不知道说什么好，看好对方就好。你才知道，原来这就是小的时候眼里的大人。原来每个人都不过是表现出来坚强，内心里面很慌。
　　
　　你不是不知足的人，单身有单身的好，有了朋友更好。对于大家的善意心怀感激，觉得得到的已经比想象的多，不再把谈恋爱当成幸福的目的地。甚至很多时候，看到别人在一段不快乐的关系里，会庆幸自己还是一个人，没有被另一个人拖累人生。
　　
　　然后，你不再认为一定要谈恋爱。你朋友够多、你太忙、你常出差，每天累得能够卸妆就谢天谢地。你的生活充满了一个人或者很多人的作息：去健身房、做脸、减肥；唱歌、吃火锅、到安和路喝酒。这些事情，都不是谈恋爱的人在做的事情。你的生活已经容不下另外一个人参与。所以有的时候，尽管有人想要介绍，你以前会一口答应，现在会开始犹豫。你舍不得把时间分给朋友和自己以外的人。这也是你单身的原因：你已经自给自足，一个人也开心。发展出单身者的求生本领。
　　
　　只是有的时候，可能就是几个空当，你会想念过去。你看到Facebook上有人宣布订婚；想起曾经有人这么爱过你，你那时候却不知道一辈子，除了你的爸妈以外，可能就只有最多两个人会这么爱你。你去医院看朋友刚刚生下的小孩，以前怎么玩怎么疯的两个人，现在脸上只有温柔的表情；你站在旁边好像个局外人，或者像是留级生。所有人都往前去，只有你还站在原地。你就是有一门还没有修好的爱情学分，就是不知道怎么好好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；要怎么爱上一个人的时候，还能最爱自己；怎么就要失去一个人，还能不以为意。
　　
　　然而，这么多年过去，那些不堪的、激烈的，都已经过去。我希望你，能够好好谈一场恋爱。你很聪明，也很坚强。可是，我希望你能遇到一个人，让他笑你怎么傻呼呼的，走路不看路，到哪里都迷路。让他让你，不需要再好强。可以又笑又哭，像个孩子一样，爱的闪闪发亮。
　　
　　（摘自台湾作者大A的《单身恋习题》，团结出版社）